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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6日上午消息,由新浪财经客户端、新浪科技联合主办的“2022科技风云榜”线上年度盛典今日开幕。
中国工程院院士、原副院长,国家气候变化专家委员会顾问杜祥琬在主题演讲中表示, 国家提出双碳目标,由此提出他对双碳目标的几点认识。
第一点认识,中国提出了“碳达峰”“碳中和”,这是顺应绿色发展的时代潮流,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以“碳达峰”“碳中和”来驱动我国实现技术创新和发展转型,这是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也是生态环境高水平保护的必然要求,也是国家缩小和主要发达国家发展水平差距的历史机遇。同时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也是最大的温室气体排放国,中国采取这样的“碳中和”“碳达峰”的行动,对保护地球地缘,做出关键的重要贡献。
第二点认识,中国实现“碳达峰”“碳中和”也面临着一些困难和挑战,主要是减排幅度大、转型任务重、时间窗口紧这样一些困难。
“咱们拿2020年的数据来说,中国的温室气体排放总量大约是139亿吨二氧化碳当量,这个数占全球大约27%,其中的二氧化碳排放总量是116亿吨,而这当中的能源活动排放的大约是101亿吨,占了全球能源活动二氧化碳排放量的30%左右”,杜祥琬称,中国可以说现在已经进入了高排放国家的行列,“刚才的数据我们把它化为人均,现在我们国家人均的温室气体排放大于10吨,这是全球人均水平的1.5倍,已经超过了欧盟人均的排放。而人均的二氧化碳排放,在我们国家也超过了7吨,这是全球人均水平的1.7倍,也超过了英法这样一些发达国家”。
杜祥琬认为,中国实现“双碳”目标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是一个长达几十年的科学的转型过程,它呼唤深度的管理创新、科技创新、金融支持和公司的参与,这件事情政策性很强,需要把握好节奏,积极而又稳妥。要防止两种倾向,既要防止一刀切、简单化;又要防止转型不力带来落后和无效投资。总之,像中央提出来的要“先立后破”,把好事办好,深刻推动经济与社会的变革和进步。
以下为演讲实录:
《能源的走势与“双碳目标”》
今天讲一下能源的走势和“双碳目标”。
最近国际上能源也比较热闹,有同志提出来是不是剧烈动荡的能源?我打了一个问号,咱们就从这儿说起。
是不是剧烈动荡的能源呢?我想欧洲可能是这样。关键是欧洲的能源,它的饭碗没有端在自己的手里,从根上是这样一个问题。现在的欧洲情况大家都知道了,战争也有影响。为了近期过好冬天,他们可能会求助于各种能源,包括煤炭、核电甚至柴火。但是他们也采取了很多措施,天然气也做了不少(措施)。长期欧洲的能源思路还是清晰的,他们长期的战略是大力发展非化石能源,特别是可再生能源,相应地就要发展储能技术,这大概是他们的长期战略。
欧洲的这个情况对于中国能源的基本面,我觉得不会受大的影响,当然对我们影响的可能就是油气进口的价格。但是我们的基本面是,第一,我们要节能提效,这是中国能源的第一个战略。第二,用好煤炭,稳油增气,这是对化石能源中国的基本方针。第叁,大力发展非化石能源,先立后破,这个是战略方向,这样使中国的能源更安全、更独立,也更智能、更低碳。
在这次二十大总书记的报告里有一段话,说积极稳妥推进碳达峰、碳中和,立足我国能源资源禀赋,坚持先立后破。这句话很重要,“立足我国能源资源禀赋,坚持先立后破”,把“资源禀赋”和“先立后破”连在一起说的。“有计划、分步骤实施碳达峰行动,深入推进能源革命,加强煤炭清洁高效利用,加快规划建设新型能源体系,积极参与应对气候变化全球治理。”
这句话里头,我们下面特别要解读一下我国的能源资源禀赋,我们就讲一下,然后跟“先立后破”如何能够连起来理解。
一说起来我们国家的能源资源禀赋,常常听到这样一种说法,就是中国的能源资源禀赋六个字:富煤、缺油、少气”,这个说法我至少认为它是不准确的。如果我们视野中的能源只是化石能源的话,这个认识也不错。一个世纪以前,全球一次能源的结构当中,1993年的数据,煤炭(的占比)也高达70%。经过几十年的演变,欧美这些国家油气的占比已经超过50%,所以,他们现在是油气为主。中国和全球的差别在于我们都是化石能源为主,但是中国的煤炭占比至今仍然高达将近60%,是56%,而油和气的占比相对来说比较低一点,而且对外依存度也比较高。
经济和社会的可持续发展,要求我们更快地发展可再生能源。同时我们国家的自然资源、技术能力和成本下降也在推动着可再生能源正在快速发展,特别是太阳能、风能为代表的,还有水电、生物质能等等。在本世纪初可以说它们微不足道,当时我们研究以后,觉得它们一定会举足轻重,现在大家都看出来它会举足轻重,但是将来它会担当大任。可再生能源的发展大概是这样。
特别需要指出来的是可再生能源的可持续性,因为它的资源是可再生的,它伴随着太阳的存在自然存在,而它的量值的大小和我们的技术开发能力有关。比如说百米以上的风能资源就比70、80米的风能要明显地增多,所以这个技术可开发的资源量是随着我们的能力变化的。
我们在今天跟上海的同志们讨论这个问题,我们能不能增加东部能源的自给率,这首先是经济性,我们请天津大学和华北电大的专家分别计算了这样一个问题,我们在中国东部不管是用什么手段,自己发一个千瓦时的电,发一度电,和“西电东送”一度电,哪个成本高?他们算的结果,东部自发电的成本比“西电东送”成本低,这个结论非常明确,就是我们能够自己发(电)的话,尽量地自己发电,实在不够了再考虑“西电东送”。所以,我们提出这样一个提法,我们中国东部的能源能不能提高自给率,请上海的同志研究这个问题。
东部能源能否提高自给率,首先是“身边取”,实在不够的部分再远方来,再西电东送,大概是这样一个思路。
所以,丰富的可再生能源资源是我们国家能源资源禀赋的重要组成部分,刚才说的“富煤、缺油、少气”,我们在化石能源方面可以这样说,但是整个中国能源资源禀赋一定要考虑到我们还有丰富的可再生能源资源,它也是我们国家资源禀赋的重要组成部分,一定要有一个全面的认识。我们国家现在已经开发的可再生能源不到技术可开发资源量的1/10。所以,我们现在提出来“能源低碳转型”,资源基础是丰厚的,你得有资源的基础才能够转型。所以,我们有很丰富的可再生能源资源,今天的能源转型是有基础的。
由于对能源资源禀赋认识的局限性,一些能源负荷很重的地区,我跟江苏、上海的同志讨论过,他们都认为自己的能源、电力负荷很重,但是资源缺。他们所说的“资源缺”就是自己没有煤、油、气,想的能源就是煤、油、气,就没有认识到自己身边有丰富的可再生能源资源可以开发,形成了对外来电、外来煤的依赖。这是一个很具体的影响我们这些地方的能源政策和能源战略的一个实际问题。
这些地方,特别是我们国家东部可以发展分布式的低碳能源网络,培育一大批能源的产销者,包括我们的公司、学校甚至每个家庭,不仅是能源的消费者,而且还可以成为能源的生产者,也就是能源的产销者。比如说屋顶光伏,如果我们普遍地把屋顶光伏利用起来,自发自用、寓电于民,也可以和集中式的电网互动,这样我们东部就不光是消费能源,而且生产能源,这是一个重要的观念。
这里需要特别说明一定的是低碳转型和能源安全并行不悖,因为越转型能源越安全。因为转型是做加法,要足够的加法以后,我们才逐步减少煤炭,我们现在还要充分地用好煤炭,包括石油、天然气。这里强调的是可再生能源资源是我们国家自己可以掌控的,它不依赖国际地缘政治的变幻。刚才说到欧洲的情况,可能会影响油气进口的价格等等,但是自己的能源(太阳能、能源)是不依赖国际地缘政治的变幻,如果高比例地发展这些可再生能源的话,就有利于能源体系的独立性和安全性。
所以,重新认识我们国家的能源资源禀赋是正确认识本国国情的要素,这个对于确保国家长远的能源安全,引导能源转型,具有方向性、战略性的意义。
为了能源的安全,我们一定要考虑把化石能源用好,同时要发展非化石能源,让它们协调互补。中央提出来“先立后破”,这样稳稳当当,新房子没有盖好之前不要去动旧房子,所以要“先立后破”,构建有韧性的能源体系。有韧性的能源体系就是比较安全的,这个“安全”也包括气候变化。各种气候变化的条件下,我们要打造这样一个有韧性的能源体系。
国家提出双碳目标,由此提出我对双碳目标的几点认识。
第一点认识,中国提出了“碳达峰”“碳中和”,这是顺应绿色发展的时代潮流,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
大家知道积极应对气候变化已经成为全球共识,正在深刻影响着全球的价值体系,正像总书记所说“应对气候变化是我们自己要做,而不是别人要我们做。”以“碳达峰”“碳中和”来驱动我国实现技术创新和发展转型,这是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也是生态环境高水平保护的必然要求,也是我们国家缩小和主要发达国家发展水平差距的历史机遇。同时我们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也是最大的温室气体排放国,我们采取这样的“碳中和”“碳达峰”的行动,对保护地球地缘,我们做出关键的重要贡献。因此,我们对国家提出来的“碳达峰”“碳中和”有这样的认识,就要保持战略定力。这是一点认识。
第二点认识,我们国家实现“碳达峰”“碳中和”也面临着一些困难和挑战,主要是减排幅度大、转型任务重、时间窗口紧这样一些困难。
咱们拿2020年的数据来说,中国的温室气体排放总量大约是139亿吨二氧化碳当量,这个数占全球大约27%,其中的二氧化碳排放总量是116亿吨,而这当中的能源活动排放的大约是101亿吨,占了全球能源活动二氧化碳排放量的30%左右。所以,我们国家可以说现在已经进入了高排放国家的行列。刚才的数据我们把它化为人均,现在我们国家人均的温室气体排放大于10吨,这是全球人均水平的1.5倍,已经超过了欧盟人均的排放。而人均的二氧化碳排放,在我们国家也超过了7吨,这是全球人均水平的1.7倍,也超过了英法这样一些发达国家。
我们国家有几个问题和难点:产业结构偏重,能源结构偏煤,综合效率偏低。
我们国家从碳达峰到碳中和只预留了大约30年左右的时间,明显短于发达国家的50到70年。所以,我们的经济社会发展和能源向绿色低碳的转型要有更大的加速度,挑战就比较艰巨。
(笔笔罢)这个图是世界主要国家的能源强度和碳强度数据,最左边是中国,然后是全球的平均水平,然后是几个发达国家。大家可以看出来,中国的能源强度和碳强度都明显地高于全球平均水平,更高于各个发达国家,这两个强度就是一种效率低的表现。能源强度和碳强度,这两个强度我们现在已经是比2010年下降了,但是下降的还不够,还要进一步地让能源强度和碳强度下降,这个是进一步的要求。
第叁点认识,通过积极探索,主动作为,加快推动技术进步和发展转型,可以实现高质量的碳达峰和如期的碳中和。
首先,碳达峰。我们要坚持行业和地区梯次有序达峰的原则,鼓励已经达峰的地区不再增长。排放处于平台期和可再生能源丰富的地区,应该尽早达峰。有一些产业,比如钢铁、水泥应该说已经趋于饱和,这些行业应该率先达峰。
在这个达峰的基础上,持续地采取降碳、脱碳、碳移除措施,加快结构转型和技术进程,推动发展模式实现根本转变。工程院做了一个课题,估计是这样,到2060年,我们还会有一些温室气体的排放,现在是(温室气体排放)100多亿吨,到那个时候我们有些工业的环节可能还需要一点煤炭,我们的电力里面也会保留一点煤电。总而言之,我们到2060年,温室气体排放有望降到26亿吨二氧化碳当量,其中二氧化碳排放量可以控制在大约20亿吨。这是到那个时候的排放。而我们的碳移除技术,包括碳汇,到2060年总量会达到26亿吨左右,和那个时候的温室气体排放基本相当,两个就可以实现碳中和。
我想在这儿强调一点,我们实现“双碳”目标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是一个长达几十年的科学的转型过程,它呼唤深度的管理创新、科技创新、金融支持和公司的参与,这件事情政策性很强,需要把握好节奏,积极而又稳妥。要防止两种倾向,既要防止一刀切、简单化;又要防止转型不力带来落后和无效投资。总之,像中央提出来的要“先立后破”,把好事办好,深刻推动经济与社会的变革和进步。
实现“碳中和”,呼唤重大的科技创新,内容很多,我想在这儿特别强调一点,就是要构建新能源占比逐渐提高的新型电力系统,这一句话好说,中央也说了,我们如何来构建新能源占比逐渐提高的新型电力系统呢?因为“新型电力系统”虽然绿色、低碳,但是它有间歇性,有不稳定性,它靠天吃饭。所以,如何让我们的太阳能、风能也发展起来,但是它又能够输出稳定的电力,这个问题就需要科技创新好好解决。大概从原则上说,纵向的我们要把这个源、网、荷、储要一体化,横向要多能互补,让新能源和智能电网、储能这样一些灵活性资源相集成,使整个电力系统具备柔性和平衡功能,达到优质的电力输出。
最后,2060年碳中和是一个重要的里程碑,但它也只是里程碑,它不是终点。2060年的中国和世界都还要继续发展,走向未来,人类社会还要发展,未来社会要靠未来能源来支撑。从未来能源的角度,我们就可以更好地理解双碳目标的意义和历史地位。